“书法”沈先生言书法应表现宇宙的生命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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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大学教授长北回忆沈鹏——

日前中国书协名誉主席沈鹏驾鹤西去，也引发众多故友的思念。东南大学艺术学院教授长北（本名张燕）与沈鹏有三十余年的交往。在接受收藏周刊独家采访时，长北说：“从沈先生书法诗文之中，我感觉渐渐读懂了先生。他孱弱的躯体下常常奔涌着随时将要决堤而出的激情，所以他的诗，感时伤事慷慨多气沉郁痛快直抒人生块垒；所以他的书法奇崛、奇险又极具情感张力。”

人物介绍

长北

本名张燕，扬州人，东南大学艺术学院教授，江苏省文史研究馆馆员，艺术史论家，出版专著30余种，发表论文、评论、散文等400余篇，著作获国家级奖项多次，并获省级奖项等。

三十余年交往，始于和诗

收藏周刊：沈鹏先生日前仙逝，学界为之震动。

长北：我与沈鹏先生交往三十六年，他已为我七本书题签。春天他为我著作两次题签，发来写字时的照片吓我一跳，眼见他已经形销骨立！疫情几年他没打电话，5月他最后一次打电话给我，我感觉先生说话已经乏力。他这一生，活得值！无论诗、书、文，都留心学，认真做，天分高，重气格，为人为学，足堪为后世垂范。我与沈先生著作往来，全无金钱交易，看重的是思想追求的默契。臧克家说，“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沈先生永存我心！愿沈先生天堂安息！

收藏周刊：您与沈鹏先生的通信持续了三十多年，还记得最初相识的情形吗？

长北：1987年全国美术理论研讨会间，沈鹏先生作绝句两首示我令我试韵。沈先生七言写：“车近扬州景物谙，风光浑欲胜江南。兴来手捧门前土，傥有当年汗水参。”我谨次韵：“忽忽桑梓风物谙，安居曾不让江南。生当万里留鸿爪，更作鲲鹏越海山！”沈先生五言写：“我来梅花岭，梅花杳无影。清气满园林，衣冠应未冷。”我谨次韵：“黄山曾聚会，又共绿杨城。遥望重逢日，聆君话经纶。”沈先生甚为夸赞，从此开始了与我长达三十余年的通信与互赠诗词著作。

赠书题字，热心提携后辈

收藏周刊：这期间他也寄赠您不少书法集和文学著作？

长北：是的，几乎每有书必寄。翻检沈先生历年寄赠的书法集，有：《沈鹏书古诗十九首卷》（下文简称《书古诗十九首》）《沈鹏书般若波罗蜜多经》《沈鹏书自作诗词百首》《三余笺韵》《沈鹏书自作古风徐霞客歌》（下文简称《书自作古风徐霞客歌》）等六种，基本囊括了沈先生此生得意的书法作品。每种书法集扉页，沈先生都不惮辛劳，墨书我的姓名再署自名或另以翰墨寄兴。沈先生给我寄赠文字著作有：《三余吟草》《三余续吟》《三余再吟》《三余长吟》《沈鹏书画谈》《沈鹏书画续谈》《书内书外》等，其扉页亦必题签盖章甚至小书片言寄兴。

收藏周刊：您出版了不少著作，沈鹏先生题签的是哪些著作？

长北：沈先生为我著作题签有：《中国艺术史纲》《中国古代艺术论著研究》《中国古代艺术论著集注与研究》《<髹饰录>与东亚漆艺》《中国艺术论著导读》及即将出版的两种。先生还为我主编刊物《中国漆艺》题签甚至为我手写书评几千言。2012年，沈先生得知我殚精竭虑在梳理东亚髹饰工艺体系，主动邀请我从东南大学出版社移来人民美术出版总社用“沈鹏出版基金”出版。该社审读以后，申请国家出版基金一举成功。因体系完整，印刷精美，《髹饰录与东亚漆艺》出版后获得第四届中国政府出版奖图书奖、第六届中华优秀出版物图书提名奖、第八届全国高等学校人文社科优秀成果二等奖、江苏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等多个奖项。沈先生对我的爱重，我念念在心！

沈鹏诗中，古风最得立意悠远

收藏周刊：您认为沈鹏先生的书法诗文如何？

长北：从沈先生书法诗文之中，我感觉渐渐读懂了先生。他孱弱的躯体下常常奔涌着随时将要决堤而出的激情，所以他的诗，感时伤事慷慨多气沉郁痛快直抒人生块垒；所以他的书法，奇崛，奇险又极具情感张力。《自书行草古诗十九首长卷跋》感时伤事的情感基调与《古诗十九首》慷慨多气的情感基调契合，所以，先生写古风最得立意悠远，且与先生奇崛书风最是相合。其诗词并非全部沉郁，而是有的机敏，有的天真，有的轻快，有的喜悦，全面表现出当代社会生活和老年艺术家赤子般的率真。近几年，他每年除夕必书迎春联句用手机短信发我，如，“龙孙吐节存高远，凤羽摩云振大千”，何等胸怀！“金蛇踔厉行空入海，白日熙雍激浊扬清”，何等气魄！真正做到了凌云健笔，意态纵横，我每读每奇每叹其语惊魂魄，哪像耄年之人？

当代，书家能书自作诗者甚少。要做到诗、书皆佳，需要童子功及书内功夫、书外修养、毕生参悟与书时激情在偶然机会遇合，天赐化机，人力难搏。沈先生《书古诗十九首》有穿行时空般的苍凉浑茫之感，《跋赤壁赋》有跨越古今的潇洒通脱，《书自作古风徐霞客歌》草书跌宕起伏继之以沉郁紧凑的行楷，长跋一放，形成放、收、放的律动，形式感又胜《书古诗十九首》《跋赤壁赋》。这三本沈鹏书自作诗与其自藏《书杜甫<秋兴八首>》等，允推为沈先生毕生最具代表性的书法巨作。我见先生以八五高龄《书自作古风徐霞客歌》，笔力劲健又天衣无缝，分次书写却似一气呵成，欣慰他终于从甲午病痛折磨中走出，攀上了自己创作的峰巅和当代书法创作的峰巅。

作为书家，沈先生又每每撰写书论。他说，“所谓‘一寓于书’，应是将天地万物之变以及各种情感因素寓于书法”，书法应该表现宇宙自然的生命律动，宇宙间有大生命大生机等待书法家去发现去表现：一语道出了对书法本质的高明识见。他直言当下书坛“疏远真善美，疏远人性。而这一切，常常是打着爱护它的旗号出现的。它觉着并非所有的热都给它温暖，不在于热度的高低，更在于热度的源头和质量。当书法精灵受伤害的时候，我似乎看到它流淌出来的墨汁是血红的，似乎听到那毛笔刷在纸上的声音在暗暗抽泣”，表现出一个正直文人的操守和对当下浮躁世风的批判。《书内书外》则是沈先生在中国国家画院“书法精英班”上的演讲记录，全面表现出沈先生对书法创作的思考和对当下书坛怪异现象的批判。

收藏周刊：你们除了书信往来，见面多吗？

长北：我与沈先生很少见面，赴京也很少看望先生。我了解先生，看重的不是见面，而是心灵深处的交流沟通。我们都有着对人生、对功名的透彻体悟，都向往自由不累己的人生，都有着比多数人紧迫得多的人生意识，内心的人生感受自己吟味，知者自知，不知者不必与知。先生写信说我书评“深入到了我的内心世界”；我则以为，沈先生待人之谦和绝无骄矜、待事之真诚绝无矫饰、帮人之热心不求回报，在他那个层次罕有其匹。

■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

好了，关于沈先生言书法应表现宇宙的生命律动就讲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