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很高兴为大家分享来自安徽商报的我所感到的春天,如果您对我所感到的春天感兴趣,请往下看。
■高眉低看 ·钱红丽
我的生活半径极小,不过是居所到单位之间,骑车二十分钟。每日经过一片人工湖。春来,湖西几株辛夷最先开花,远看,像一件浅粉衬衫洗白了,舍不得扔,继续穿,继续洗,继续晒,越来越旧。辛夷花的颜色何以如此陈旧?浅粉简直谈不上,仿佛有意低调谦逊,拦下许多生活的苦,一口喝下去,将原本梦幻一样的粉挤掉了。一日日磨练,宛如一个沧桑的人,眼神也是暗淡的,对世外一切皆心存拘谨,并非不曾狂热过,不过是千帆已尽,将一切都收束起来,怕冷似的在二月末的微风里将自己抱得紧紧的。
春天一来,北纬35度的风何曾停歇过?它们何以这么狂热,将蔷薇、月季吹得不敢出芽,还有银杏等一些落叶乔木。那么嫩的芽,一吹就要折了,谁忍心这么早将美好的紫芽端出来呢?早春的风,你就独自吹吧。
一日午后,经过湖西,一树辛夷花悉数尽落,也不知被大风刮到哪儿去了。湖边的风更大,直呛喉咙,不停地咳———春天为什么都这样呢,让人欣喜,又给人添小麻烦,尤其对一个患眼疾的人。走在风里,汪着一苞泪———人们均在踏青,放风筝……你一个女子,何至于泪眼汪汪?一个患眼疾的人走在春日大风里总是哭的表情,让人受不了。
柳,很早便开始绿起来。湖边的柳,绿得层次分明。先是缥缈的烟状,戏词里不是有“柳如烟”吗?到了今年,终于第一次看懂了———远看,好象伤心人回忆悲哀的事,有恍惚感,踉跄感,是若有若无的绿。非得要你跑到跟前去一探究竟,哦,真的绿了,婴儿一样往外拱,是芽尖尖———所谓初春看芽,仲春看花,晚春看叶。我的一己经验而已。
慢慢地,慢慢地,只用几天时间,便鹅黄初上了,两片叶子合抱着一个状似毛毛虫的蕊,折一条下来,抽在脸上生疼。许多年过去,还是觉得两句诗好,怎么好法?说不准确,必须借助比喻———两个黄郦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有色彩感,黄与翠一起,比红与绿还鲜烈。而白鹭上青天呢?多么逍遥派的手法啊。前一句太过浓艳,仿佛京剧的大花脸,浓油重彩的,但到了着装上,便已青、白主打起来,眯起眼再看,不就雅起来了?把泼辣的东西迅速一收,再甩一个水袖,就是放。一收一放之间,再响几声紧锣散笛———啧,特滋润人。戏剧的好处就在养心。
说到柳的第三个步骤。它可不是一味的傻绿,而是一点点地抽,像茁壮生命,每一阶段都有文章做。第三步骤就献给抽叶了,仿佛顾不上那么多,像天使一般———天使都是长翅膀的,没有翅膀怎么飞?惟独柳不飞,它一个劲往下垂。有一日黄昏,迎着落日余晖,我看见一个人骑行于柳下。车是自行车,破破的,也是被生活历练的吧……那一刻,望着那个人远去的背影,感觉到了诗意。还是湖边,西岸,水域渐窄,湖是满湖,快要溢出来,风在湖面行走,骑车人于柳下徐徐而行,各自若无其事。一切都很安静。
是的,只要不刮风,一切都安静。但有一次,我听到了傻笑———是一棵广玉兰,突然撞到面前,那一树白花,数不尽,真像一个凄愁苦之人伫立旷野独自傻笑,笑得有些凄凉,白戚戚的。暮色里,广玉兰的白,让人害怕,无所依的孤单孤零。许多天过去,每想起那一树白苍苍,依然心有余悸。
生活里,谁不曾有过小恼小愁?终归不过都化解了。有的是默默消化的,有的则通过其它媒介。实则,春天也是一个媒介。到了春天,无法深睡,有极强的倾诉欲,仿佛不说出来就会憋死———何时自一名女文青,过渡至一名女三八了呢?等意识到这些,为时已晚,分外愧悔,像一时失足嫁了泼皮。所有的话都说出去了,无以挽回。总有那么一天,我要大哭一场,为繁华的春天一哭。有时,伫立单位窗户前,看那一湖碧波,分外茫然……
夜里,我梦见自己伏案写信,一封一封,写得伤心欲绝,到后来,将自己给打动了。然而,这世间,可以打动自己的语言,似无法交集于别人。
在春天,语言是多么苍白无力呢?只有风才是最真挚的,它无时无刻不尾随着你,吹你的发,吹你的衣……一次一次交集缠打,一刻也不曾疲倦过,这就是爱吧。对,像风一样地热爱缠打,吹过山河湖泊,吹过高山大川,一直把自己送出去。
就是将自己无保留地送出去,像风一样慷慨。一年一年,我便是这样感受四季———冬天太冷了,我们加衣服,将自己的身体裹得紧。到了春天,依然小心翼翼,将自己捂起来,然后等到仲春,才彻底将身体敞开,像风一样解放自己,无止无尽地吹拂。
每一个夜,风声呼呼,无非若有若无看点书,大多是诗———长句短句,都是人生。
好了,关于我所感到的春天就讲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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