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很高兴为大家分享来自安徽商报的白发的月光,如果您对白发的月光感兴趣,请往下看。
■抒情
钱红丽
每当听巴伦博伊姆弹奏贝多芬第十四钢琴奏鸣曲(《月光》),自会想起童年,与外婆一起的日子———这段日子是一生中最短暂的,却是最美好的,它一次次重现于记忆,恒久,珍重,一次次试图将我还原成一个单纯明净的人,一日日于宁静里获取力量。
贝多芬的《月光》绵延无垠,恰似银河之水,足够洗礼一个人一小段精神生活,唤醒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迎着光明蓬勃而去,这也是属于一个人的成长秘密,足以被长久地深藏。
池塘是满的,小河也是满的,水田漠漠,天空湛蓝,一个小女孩整天无所事事,跟在一个梳着疙疤头型的中年女子身后,去往菜地,去往河边……头顶不时有布谷鸟飞过,留下一串异乎寻常押韵的告诫:“发棵发棵,割麦插禾”。正是这样的五月———一年中再没有比五月更美的日子了,它似乎一直活在了杜甫的诗里:圆荷浮小叶,细麦落轻花。
巴伦·博伊姆终于等来了白发苍然的晚年,银发闪闪的晚年,圆润的晚年,就是这个杜普雷的前夫,在橘黄色灯光下弹奏《月光》,总让我产生一种幻觉,想起来四个字———白发圣婴,不错,是纯洁的老年,也只有纯洁的老年可以驾驭贝多芬这种广博精深的柔情,年轻音乐家的琴声里有急迫,巴伦·博伊姆的琴声从容,安详,和美,偶尔也有忧伤,柔情无法炫技,只能以纯青的炉火淬炼,献出来寒光凛凛。
巴伦·博伊姆微瞌双眼,睫毛浓密,仿佛繁星点点,始终流动的琴声,似乎是他黑衣白发中飘浮的一朵小花。
每一个枯燥的下午,单调的工作间,四周噪杂湿热,空气粘稠,陷人的精神于颓唐混沌,才想起来戴上耳麦,听听《月光》,整个人慢慢沉寂下来,窗外布满高楼,一派工业化的灰蒙蒙,陷人于抑郁不振,是《月光》在提醒着,要把精神上的那个自己清洗干净,要把自己适时还原成纯粹的人,在噪杂烦乱的生活面前学会安然自处。
听完第十四钢奏,接着也会听听第十五钢奏(《田园》),何等甜蜜的感觉?似乎亲自躺在河水里顺流而下,菖蒲啊,茭白啊,一齐怀抱绿荫荫的叶子,没有了生存的焦灼,四周唯有清风,花朵,蜂蝶。一直以来,感官经验的源头只有一处———童年的乡下。就是这种精神源头,它默默养育了我 这么多年,如今依然被滋养着,源源不断地提供养分,使人的精神不至于枯萎。
还是巴伦·博伊姆弹奏,一个音符追着一个音符,翩翩地跳跃着,如雨落圆荷,更是雨打芭蕉,主要是和声部分美,和声是底色,是衬托,也是铺垫,使这些落在圆荷上的芭蕉上的雨点分外清脆明亮。
近段,临睡前,读点李商隐。许多许多的感念,于心间盘绕,挥之不去。他写: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这是不得已,无论理想抱负,抑或儿女情长,虽迫在目前,但注定隔雨相望,终归无以抵达,难免独自撑灯,重回起点。有些人的一生呐,似乎天定一个圆,起点即归处。
有人讲,“庾信文章老更成”,但,李商隐一直是年轻的形象,他一生都没有老过,虽只活了四十六岁,却写出那么些老成持重的诗篇。他一直哀怨自己日日披星戴月“策马兰台”,做着芝麻粒大的官,这种精神上的痛苦得不到排遣,生命中的孤独得不到呼应,唯有加速自我燃烧。
李商隐短暂一生,砰砰砰,写完579首诗,宛如弹完最后一个音符,便溘然而去,也挺完满。孤独和痛苦,成就了很多人,李白,王维,孟浩然,李贺……更加成全了李商隐。我喜欢他,是源于他的激烈燃烧,他的过分偏执,更有他的柔弱、失败、孤独,这更加衬托着他们精神上的强大。
一直偏爱柔弱而孤独的男性———因为他们的天才,真正配得起他们在尘世间遭际的失败、孤独和打击。
说起失败和孤独,还有几个人比得过贝多芬呢?这么痛苦的一个人,以音符,以旋律,荫泽着万千的后来者,一如这个原本抑郁的午后,由于巴伦博伊姆的还原,我在贝多芬的音符里复活过来,重新振作,沉静,柔和,仿佛一个白发苍苍的晚年,在宁静里一次次获取了力量。
好了,关于白发的月光就讲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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