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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的二孩妈妈王如颖的老大在城南某小学就读,2022年升初中,同年,老二也要读小学。如果按照划片,老大将大概率升入一所对口公办初中,老二则是进入对口的公立小学。虽然两所学校都是公办里的热门,但王如颖更中意的,是离家步行只需几分钟的另一所私立初中以及附小。但两个孩子能否如愿摇进王如颖心仪的小学和初中,充满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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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把“不确定”变为“确定”呢?在四处打听了各种“门路”后,王如颖先后在一家名为“新荷教育咨询”的机构,交了38万元“渠道费”。
但直到升学季结束,这位母亲也没有收到心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更让她没料到的是,当初经手为她办理“渠道入学”的机构随后人去楼空,38万元退费成了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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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小升初2022“大摇号” 资料图01
为让摇号变“确定”
二孩妈妈掷金38万想“渠道入学”
作为一名通过“做题”考入大学并在城市扎根立足的“80后”,居住在成都的二孩妈妈王如颖在孩子的学习上一直抓得比较紧。微信里置顶最多的,就是各类家长群、补习群、升学交流群。
两个孩子的升学问题,她提前就开始着手考察了。如果按照划片,她的两个孩子对口学校都不差——老大正读的公办初中,虽然办学时间不长,但口碑好,一直属于城南大热门之一;老二对口的小学,也是近年持续走热的“新秀”小学之一。
朋友们都觉得王如颖没必要折腾,但她有自己的考虑——老二对口小学还没有毕业生,老大的初中开车接送要近半个小时。她更中意离家步行不到10分钟的一所私立学校,不但口碑好,而且小、初、高都有,能同时满足两个孩子去同一所学校的入学要求,还能直升。
对于一心想让孩子读私立的王如颖来说,有且只有一种方式——摇号。
但摇号也就意味着,有可能摇不中。有没有办法把这种“不确定”变成“确定”呢?在各种家长群里,王如颖打听到了一种方式——“渠道入学”。所谓“渠道入学”,就是在摇号之前或者之后,交一笔费用“占坑”。如果没有摇中,再通过交钱走机构宣称的“特殊渠道”入学。
对此,王如颖一开始也是存疑的。在搜索信息的过程中,她也看到过非常多主管部门的风险提示,以及媒体反复报道过的家长们被骗的多篇相关新闻。
但“经验丰富”的机构们很快打消了她的顾虑。“(机构)一是承诺成功(入学)才收钱,不成功就退费;二是不断(向家长)展示各种成功案例,很难不心动。”
2022年春季,通过反复考察,王如颖选择了一家名为“新荷教育咨询”(以下简称“新荷教育”)的机构,咨询“渠道入学”相关事宜。
同年5月10日,成都全市摇号前一个月左右,王如颖现场为两个孩子一人交了一万元的定金。接待她的机构工作人员说,不成功会退款。
因为看过大量的新闻,王如颖也知道,有一类机构专门吃家长的“概率钱”,也就是市面上最流行的“XX万包过,不成功则退款”,但实际上,有些孩子是全靠运气摇中的,跟机构毫无关系。因此,当天在机构,但凡涉及缴费,王如颖全程都很警惕。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这些机构对家长的拿捏能力。“他们(机构)不打包票,甚至主动说先摇号,摇不中再花钱想办法。人家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6月中旬,全市幼升小摇号结果出炉,老二没能摇中。
6月25日,王如颖来到新荷教育,现场刷卡支付了17万元,并签订了一份《咨询服务协议》。
7月,全市小升初摇号结果出炉,老大也没摇中。王如颖再次交了19万元,签订的合同中承诺,将在2022年9月1日前落实孩子的入学。
▲《咨询服务协议》 受访者供图三笔费用加起来,王如颖总共为两个孩子支付了38万元的“渠道费”。原本以为接下来就可以坐等录取通知了,但直到2022年秋季开学前夕,机构也没能如王如颖所愿落实两个孩子的入学事宜。
王如颖心急如焚,这都快开学了,到时候孩子到底去哪里报名呢?机构回复她,“因疫情原因,操作起来没那么快”。同时,机构帮她想了个权宜之计,“先去对口的公办读着,等这边办妥了,再让孩子过来(到目标学校)”。
但直到12月11日,此时已开学三个多月,两个孩子依然没能进入心仪的学校,王如颖便和新荷教育签订了服务终止协议。
按照要求,协议终止15个工作日内,此前所交的38万元退款全额退回。但15天过去,账户却迟迟不见动静,王如颖这才惊觉,事情可能坏了。
▲服务终止协议 被访者供图02
想通过代理“渠道”挣钱
机构老师遭遇被迫卖房还债
就在王如颖为自己的38万元退费发愁时,另一位一直从事“渠道入学”的代理人李望月已经背上了50多万元的债务。
李望月来自达州,原是一所公立学校的老师。2004年,为让孩子到成都读书,夫妻俩双双放弃达州公立学校的编制,到成都的培训机构上课。如今,李望月已经成为一家教培机构的合伙人之一。
因为从事教育行业,李望月每年都会收到不少亲朋好友的入学咨询,其中一部分诉求,就是想让孩子到成都读书。被问得多了,李望月最近几年便把业务转向了升学咨询、高考志愿填报等业务上。
2022年升学季,好几位家长找到李望月,提出想要花钱“渠道入学”。但是,一番打探下来,李望月发现,因为严格的摇号制度,自己并没有渠道和能力解决这些找上门来的入学诉求。但是,“(这些亲朋的)关系要解决,也想顺便挣点钱”,李望月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渠道”的希望。
2022年6月,李望月认识了达州老乡付娟。付娟告诉李望月,自己在成都做了多年升学业务,渠道多,实力强。
李望月对于这条新“渠道”,心里开始也很忐忑。但付娟反复强调“成功才收钱,不成功全退”,加上还有一层达州老乡的关系,李望月便把新的业务希望寄托在了这位老乡身上。
2022年下半年,李望月先后为付娟介绍了两位客户。一次是7月,李望月带着家长刘国明来到新荷教育签订了“升学服务合同”,先后两次共转账32万元,收款账户是“吴伟(恒丰银行)”。但李望月实际向刘国明收的是33万元,她留了1万作为自己的“茶水费”。
另一次是9月,另一位家长曾庆,交给李望月34万,请其帮忙解决读书问题。随后,李望月向前述账户打款32万元,自己留下了2万。
但直到10月,两位家长委托的入学事宜始终没有下文。李望月也多次催促付娟,得到的答复是,“学校查得严,要等(孩子)测试通过才能进”“会邮寄测试的试卷”。
随后,事情一拖再拖,再无下文。
▲聊天截图复盘整个过程,李望月也觉察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当初的收款账户是私人账户,并非公司账户。其中某次付款,付娟还要求李望月在转账时备注为“货款”。
同年11月30日,面对家长的一再催促,李望月带着家长来到新荷教育,报了警,并现场签订了加盖公章的退费承诺书。不过,这张承诺书虽然盖了公章,但对李望月来说,却如一张“空头支票”,她始终没收到退费。
▲承诺书2023年1月,家长曾庆将李望月告上法庭。
李望月称,自己此前抽取的1万到2万不等的“茶水钱”已全部退还家长,至今,她只收到新荷教育10万元左右的退款,还有50余万元的缺口需要填补。
因为已经惹上了诉讼,李望月担心会影响两个孩子未来的升学就业,便把唯一的一套房产挂到了中介,承诺在2023年9月之前还清家长欠款。
03
钱款去向成谜
多起纠纷指向“渠道入学”
2022年12月26日,同因讨要退费事宜,王如颖和李望月在锦江区天紫界商业大厦15楼的新荷教育相遇并认识。
两个人都想搞清楚,既然事情没办成,那他们交给机构的钱去哪里了?对此,机构的回复是,公司也只是一个“二传手”,钱都交给了上家,现在上家不退钱,他们也正在走法律程序。
王如颖气得现场直接报了警。但警方到了现场后告知她,这是经济纠纷,只能私下协商。但更让两人没料到的是,春节后,新荷教育已经人去楼空。
2023年3月1日,记者探访了位于天紫界商业大厦15楼的新荷教育,现场大门紧锁,无人值班。门上张贴的一位吴姓老师的联系电话,多次拨打都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天紫界物业服务中心工作人员查询资料发现,大约一年多以前,新荷教育所在的场地还叫蓉瑞文化,“(疑似)是同一拨人”“农历新年过年前就不时有家长上门讨要退款,年后一直是闭门状态。(机构)从2022年8月以来一直未缴费,我们打电话也不接,还拖欠我们7千多费用。”
▲新荷教育人去楼空天眼查股权穿透图显示,蓉瑞文化与新荷教育并无直接关联。但在进一步梳理中,却也出现了一些耐人寻味的细节。
新荷教育(全称为成都新荷教育咨询有限公司)成立于2017年,法定代表人为周娟,经营范围包括教育咨询服务(不含涉许可审批的教育培训活动)。
蓉瑞文化(全称为成都蓉瑞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也成立于2017年,经营范围包括教育咨询,法定代表人为付娟,这和李望月打款对接的员工同名。
天眼查显示,目前新荷教育涉及两起委托合同纠纷,两起服务合同纠纷。
蓉瑞文化则涉及十余起合同纠纷,且部分和“渠道入学”相关。裁判文书详情显示,2019年6月,某家长缴费15.5万元,与蓉瑞公司签订《咨询协议书》,自愿向蓉瑞文化咨询成都市石室天府中学(初升高)事宜。双方出现纠纷后,蓉瑞文化最终拒绝退款,其原因是——家长未如实陈述子女的实际成绩,导致最后实际成绩未能达到约定学校的入校标准,致使不能继续履行合同。
▲天眼查截图法院最后判决,蓉瑞文化于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内向家长退还咨询和服务费15.5万元。
但截至2021年8月16日,付娟和蓉瑞文化都没退还15.5万元,也因此成为被执行人并被限制消费。
04
为何上当?
“为让娃娃读名校,还是有点不够理智”
如果不是因为讨要钱款,年龄相差了十多岁的王如颖和李望月可能永远不会有交集。但说起孩子的教育,两人一见如故。
李望月的大女儿现在在一个二本院校读书,正读大二。对于老大的学业,李望月这些年来一直耿耿于怀,“如果我们当年努力帮她择个好学校,也许娃娃可以上个重点(大学)”。
这句话几乎是说在了王如颖的心坎儿上。虽然自己的两个孩子一个刚上小学,一个刚上初中,但她已经在焦虑他们的中考和高考了,“中考决定高中,高中决定大学,谁敢怠慢呢?”
但读了名牌小学和名牌中学,也不一定意味着就能上名牌大学。对此,王如颖也不否认,一个人的成才因素是多方面的,她自己也见过太多在普通小学、普通中学成了才的孩子,“但心里总是担心,总怕因为做父母的不够努力,耽误了孩子”。
回想起来,王如颖说,其实自己也不笃定这些机构能办成事,“为了让娃娃读名校,还是有点不够理智,总是想着,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就还是努力一下”。
如今吃了亏,也起诉了新荷教育,但王如颖内心也打鼓,即便3月24日开了庭,能不能拿到退费还是未知数,“不敢信(特殊渠道)了,也不太想去折腾了”。
3月10日,教了一辈子书的李望月作为被诉方,迎来了人生第一次开庭。法院判决,要求李望月在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内退还家长费用。
▲法院判决“本来只是想帮忙顺便挣点钱,结果给自己惹出这么大麻烦……不敢相信这些渠道了,暂时也不想碰这块(渠道入学)生意了,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干好老本行。”(应受访对象要求,王如颖、李望月、刘国明、曾庆皆为化名)
红星新闻记者 李宇欣
编辑 于曼歌
好了,关于指望“渠道入学”读名校,二孩妈妈被教育咨询机构“卷”走38万就讲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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