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很高兴为大家分享来自安徽商报的极简,极淡,如果您对极简,极淡感兴趣,请往下看。
■生活
钱红丽
高温高湿,呼吸不畅,像鱼被从水里捞起任意丢在岸上挣扎,尤其自空调房里走出,瞬间成了蒸笼里的包子,熏得很,视买菜做饭为苦役。
私人商超纵然几百米,也不愿步行。原本酸疼的胳膊负重两三公斤,也难以为继,倘拎着菜走回来,穿行于滞重空气,连呼吸都是困难的,吭吭哧哧到家,坐半天才能缓解。
苦夏,真是苦。
情绪总归不甚积极,沮丧、烦躁有之。早早做好几个菜,最享受的片刻,便是坐在蔺草席上,自书柜随便抽一本汪曾祺老先生的书,闲闲翻翻。
西瓜以绳络悬于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咔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
这些简淡的句子,一年年拿出来读,俱有新意。仿佛闻嗅到西瓜剖开散发出的甘甜瓜气,眼凉,心凉……这几句值得细细琢磨,无一形容词,均是名词、动词,最高级的白描。
他写栀子花、咸鸭蛋、晚饭花……无一不简淡,不劳驾一个形容词,全是动词、名词串起来。小说亦如是,《黄油烧饼》《受戒》《鸡鸭名家》,除了人物心理描写之外,偶有写景,三笔两笔,极简之风,一下说到人心坎里,殊为慰藉。
我家小孩最近睡前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问:需要考试吗?他说,不,我就是喜欢看。
多想引导他去读读汪曾祺。再一转念,这种摒弃形容词的简淡写法,与小孩正接受着的堆砌辞藻作文法背道而驰,再者,他这么小,不曾遭受过生活毒打,怕也是领会不来简洁不芜之美。
再看《端午的鸭蛋》:高邮咸蛋的特点是质细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别处的发干、发粉,入口如嚼石灰。油多尤为别处所不及。鸭蛋的吃法,如袁子才所说,带壳切开,是一种,那是席间待客的办法。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头”用筷子挖着吃。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
第一遍读,似平平常常,再仔细品,形象而生动,一个字都不能再减了。这些原本没有生命的汉字一经他组合,仿佛有了呼吸,每一个字均活过来,咸鸭蛋也跟着一起有了生命,读者的味蕾迅速苏醒,舌尖上似有异样,禁不住把嘴咂巴咂巴。
他儿子也写文章,其中有一本写食书。认认真真拜读过,甚觉与老爷子差了一截子。是那种端着的作文方式,每写一样食物,皆搬出前人的书引用,为引用而引用,少了一份自然气。
许多写作者有个通病,一写文章,便端架子,热爱广征博引,破坏了文气的贯通。有些成熟作者也爱吊书袋,将那些引用的去掉,剩不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所谓冬烘之气。操持这个行当,无一人无一日不手不释卷,掉书袋是最低级的写法。
要写自己的感受,尤其要规避现成的资料。比如你参观了一座古寺,无须写它建成于何年,毁于何年,重建于何年,多高,多少层……这些百度上搜来的死东西,看都不要看一眼,要写一座古寺在你内心的倒映。
贾平凹的散文也好,甚至好于他的小说。还是胜在语言上。这是我读完他几十部散文集,得出的第一感觉。
“三月去山东,春正发生。”古诗一样意蕴无穷,还原出了“发生”最原始的词义。放在一般人,不知多少字的铺排。
一篇文章完成,好比山中挖出一块玉,先不要急着拿出去献宝,电脑关闭,放放,静置,沉淀,过一阵再去打开,一定会删去许多废话。这废话就是玉的外皮。外皮磨去,玉有了包浆,隐隐有光泽。我有时放一周,一两月,甚至半年一年,再打开文档修改,所有毛病乍现,有时一大段啰里吧嗦话,一句话便可解决掉。故,每次书稿出版前夕,是最痛苦最煎熬的时段。时间渐让人成熟,大修大改中,新我审视旧我,不是谴责,便是无地自容,恨不得抽几耳光,都写的什么玩意儿?!那种厌弃感羞耻感,简直令人揪发自残。起码删改两三遍,方交稿。
书出来,根本不敢再读一遍。倘翻开,想必还有若干斟酌之处。算了,放过自己,当鸵鸟藏起来吧。
作为一名天生易焦虑体质,每当在单位电脑前闲下来,我就发慌,且深感恐惧,又是行尸走肉的一天了么……后来,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改旧稿,改着改着,一颗心得到平复。有些老书,不可能再版,但,改改无妨,这样显得有事情做,便又哄过了一日。实则,毫无意义。
我要表达的,好一点的文章,莫非都是改出来的。心要静,沉住气,不去攀比别人的排场,尽量去除名利心。说到底,自我成全罢了。
好了,关于极简,极淡就讲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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