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如”一阕挽歌，半卷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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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读  《一百年，许多人，许多事》

◎ 余斌/撰写    译林出版社

·林颐

 杨苡是著名的翻译家，她与兄长杨宪益、爱人赵瑞蕻一起，中英互译了大量文学作品，从《红楼梦》《儒林外史》到《红与黑》《呼啸山庄》，这些经典译作在不同国度永远流传。

本书是现年103岁的杨苡女士的回忆录，由赵瑞蕻先生的门生余斌撰写，该书结束于20世纪40年代，以“一百年”为名，实是早年经历，呈现了杨苡的成长过程，以及以她的视角看到的那一代世家富豪的沉浮人生、时代风云。

杨苡是笔名，本名杨静如，生于1919年，其父杨毓璋，时任中国银行行长。杨氏的姻亲知交有袁世凯、杨士骧、唐绍仪、顾维钧等人。谈笑皆贵人，往来无白丁，齐白石为他们画像，梅兰芳为他们唱堂会，杨家当时在京、津两地是掌控金融的富贾巨亨。

不幸的是，杨苡出生不久，杨毓璋就染病身亡，家庭失去了有力的支柱，逐渐走向了没落，小静如也因此背上了“妨父”的罪名。杨静如在家中排行六小姐，是最小的孩子，杨宪益是她的同母哥哥，她还有个同母姐姐，她的母亲是二太太，大太太生了两个女儿，三太太也有个女儿，杨宪益是长房长孙，生下来就抱去给了大太太养育，按规矩，妻妾生的少爷小姐的地位有很大差异，杨宪益是众星拱月的大少爷，大小姐是“大公主”，而静如，从小就不怎么受人待见。

时隔多年，杨苡的陈述语气和缓，而仍是有些不甘心的。她讲道，小时候看到大哥哥，她想与他玩，而哥哥不屑地叱喝她，等到几年后，哥哥知道了自己的生母，他们的关系虽有接近但已经是疏离的。大少爷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全家人想方设法满足他的需求，在小小的静如心里，是羡慕的，现在的她回头看，又是庆幸的，因为过度保护导致杨宪益从小就被关在精致的牢笼里，而家人对静如的疏忽，让她能脱离礼教森严的家庭，拥有一些自由。

杨苡说，新文学作家中对她影响最大的是巴金。因为她和巴金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她最初对巴金产生崇拜，与《家》有很大关系，她觉得杨家和巴金笔下的《家》太相似了，尤其女孩们的命运：离婚后，与男仆私奔的“公主”，后来发疯了；患肺结核过世的、温柔善良的二小姐；下海唱戏、不得善终的四小姐……艺术源于生活，《家》的故事，是那个时代那些富豪家族的缩影。

读这段之时，我想：命运果然预先定价，然后向人索要回报。

大太太的两个女儿衣食优渥，没有忧患意识，也没有接受新派的高等教育，而二夫人因为出身低微，格外重视教育，两个女儿读书都好，后半生就有维生之长。家庭处境激发静如的背叛，年纪小，能接受新事物，静如自比觉慧，有着蓬勃的生机和冲出“家”的力量。回忆录的后半部分，杨家其他人的故事淡出了我们的视野，那是因为，杨静如拥有了一个更广阔的天空，她就读了学费昂贵的中西学校，在那里，她接受了良好的闺秀教育，连通了中西方文化，这个学校盛产有名的才女，她们那个时代的新女性。

随着时局的变动，杨静如的身份从贵胄千金变成了流亡学生，回忆录进入了西南联大和中山大学的部分。杨静如讲起了师长们的趣闻轶事，笑眯眯的沈从文先生，很得她的爱戴。跑警报时，静如遇到了施剑翘，嗯，就是那位成功刺杀孙传芳的女侠。静如与巴金二哥李尧林缘悭分浅，嫁给追求者赵瑞蕻，与穆旦互有好感而不能发展……诸般事体，娓娓道来。那些年，烽火燃遍大半个中国，生活应是艰难的，而她眼中的他们的故事，底色是烂漫的。我想，这可能有回忆的滤镜效应，也可能是因为杨静如乐天达观的性格。早年的教育是她的底气，后天的磨砺锻造了她的意志。从贵胄千金到翻译大家，她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

一阕家族挽歌，半卷浮世人生。她只是浅淡地诉说，于我们，就已经是传奇。

好了，关于一阕挽歌，半卷浮尘就讲到这。